来源:北京商报
字节正在按照自己的节奏降本增效、聚焦主业,这一次轮到飞书。3月26日,飞书CEO谢欣发布全员信称,飞书将精简团队规模,进行新一轮组织调整。知情人士称,飞书目前员工约5000人,裁员比例是20%。
从教育到游戏再到飞书,现在的字节,似乎正在为当年意气风发的“大力出奇迹”买单。但要真正理解飞书业务的轨迹,或许就要切换到国内企业服务发展的视角了,而飞书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朝夕光年”的答案,可能也就藏在这里。
“重灾区”或在产研部门
2024年3月,曾被字节跳动CEO梁汝波称“ROI(投入产出比)不是很划算”的飞书开始裁员,誓要“重新回到初创公司的day 1状态”。谢欣简洁明了地概括出了三个目标,方向更聚焦、组织更高效、团队也要更有战斗力。
在总结组织自身存在的问题时,内部信提到,团队规模比较大,但组织不够精干,效率在变低,力量不够聚焦,这不利于业务的长期发展。飞书官方向北京商报记者确认内部信属实。
一位前飞书员工透露,裁撤的“重灾区”或在产研部门。
裁员在本月上旬已有端倪。上述受访者提到,其在今年3月中旬劳动合同期满后并没有被续签,获得了n+1赔偿后离开飞书。许多与他同期合同到期的同事也未得到续签。
盘古智库高级研究员江瀚对此评价称,适当精简团队规模,使组织更加精干,有助于提升公司的整体运营效率和市场竞争力。而且在当前的市场环境下,对于非核心业务的调整和优化也是字节跳动的重要战略之一。
冗余招聘,曾是字节信仰“大力出奇迹”的最直观证明,飞书就是那个例子。飞书目前员工约5000人,另据晚点报道称,其竞品钉钉去年披露其团队约1600人,腾讯企微、腾讯会议和腾讯文档加起来的人数则为2200多人。也就是说,即使飞书20%的幅度裁员以后,团队仍以4000人左右的规模位列同类产品第一。
庞大的团队并没有撬动相应的用户。第三方机构QuestMobile曾统计过2023年4月协同办公App的MAU(月活跃用户数)情况,数据显示,钉钉以1.99亿的数据拿下第一,企业微信以1.02亿位居第二,飞书约为0.12亿。
江瀚称,国内企业办公市场竞争激烈,飞书与钉钉、企业微信等竞争对手相比还有较大差距。精简团队规模可以帮助飞书更加聚焦核心业务和关键领域,从而提升整体的市场竞争力。
“还有一点很现实的原因在于,齐俊元的离开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一种内部信号。”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联网投资人庄明浩说道。
齐俊元曾是阿里云盘负责人,2023年1月加入飞书,后担任飞书产品副总裁,主导了飞书7.0版本的升级。同年11月,飞书7.0发布,但招致一些批评。2024年1月,齐俊元转岗至字节AI部门Flow,当时就有媒体援引知情人士的消息称,他的转岗或与飞书7.0有关。
“就像和尚头上的虱子,早就摆在那里了。”庄明浩说,飞书调整,其实很早就有预期了,只是在什么时间、按照什么比例、以什么方式进行的问题而已。而从公司战略层上理解,这一动作也与其聚焦主业、降本增效的意图是吻合的。
要做To B的生意
飞书项目组成立于2017年,最初主要在内部使用。2019年4月,针对海外市场发布的企业办公套件产品Lark正式上线,同年9月,Lark以“飞书”之名向国内市场免费开放。
七年来,字节给了飞书足够的偏爱——飞书引以为傲的极致体验背后,是字节极致的投入。换句话说,最擅长也最热衷做To C产品的字节,却给了To B产品飞书最大的耐心。
“疫情放大了很多东西,也给了很多人‘妄念’”,庄明浩曾用这句话评价过游戏行业,但他认为,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企业IM(企业即时通讯)这个战场。
2020年初,由于疫情因素,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钉钉的总下载量就达到11亿次,MAU突破2亿,DAU从3600万跃升至过亿。
2022年3月,效率办公赛道多个App再次迎来用户活跃数峰值,其中钉钉MAU达到2.2亿,DAU超过1亿,位列效率办公赛道第一。同期,飞书的MAU是611.27万。
庄明浩分析称,疫情期间钉钉、企业微信等数据,让外界对于企业软件尤其是企业IM市场期待非常高,三家大厂的加入,让人们误判To C的经验可以在To B领域沿用,并且成为To B的平台级机会。
那泡沫又是什么时候碎掉的呢?庄明浩认为,一个标志性节点是同样布局企业软件赛道,也被称为“HR SaaS第一股”的北森控股的上市。
公开报道显示,北森控股是中国最早做HR SaaS的企业之一,11年间估值一度暴涨200多倍。2023年4月,北森港股IPO,但上市首日便遭遇破发,连续三个交易日股价累计下跌45%。
市场一度担忧,一个IPO埋了一条赛道。
有媒体援引一位飞书内部人士的消息称,今年飞书精简团队规模的另一个原因是目前中国SaaS市场整体面临着赚钱难的问题。IT桔子数据显示,2023年1—7月国内SaaS行业共发生投融资50笔,投融资金额43.52亿元,相比2021年分别下降了68%和84%。
江瀚称,企业服务往往涉及到复杂的业务流程和系统整合,许多企业可能对此持保守态度。此外,企业服务的推广和普及还需要克服一些技术和操作上的难题,这也增加了其发展的难度。
此外,在中国,企业服务市场已经存在众多玩家,包括国内外知名企业和创业公司等。江瀚认为,这些企业在市场份额、技术实力、资金等方面都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使得企业服务的发展变得更加复杂和困难。
野心大,需求少
Saas市场的基本盘会影响飞书的发展吗?或许也不一定。
2023年,谢欣曾公开提到:中国企业服务市场谈DAU太多,谈ARR(年度订阅收入)太少,DAU越多,其实成本越高:“To B行业又不能通过流量和广告变现。飞书最关注的是ARR,这是成熟SaaS公司最关注的营收指标。”
飞书的ARR不错。根据晚点的报道,谢欣提到,飞书2022年ARR达到1亿美元,2023年已超过2亿美元。
相比起来,做财务软件的用友云和金蝶云2022年ARR均为20多亿元;北森ARR 2023年刚过1亿美元;钉钉CEO叶军2023年曾在生态大会上说,钉钉ARR“远超1亿美元”。
但现实的情况也可能不如数据表现得一般乐观。上述受访者提到,飞书商业化之路“面临瓶颈”:在国内市场,飞书的业务跳出了传统互联网企业的“舒适区”,转型到金融、制造业、餐饮等传统领域,同时也在从一线城市向二三线城市下沉。
然而他认为飞书“为企业搭建数字化底座”的野心似乎并没有匹配上这些客户的真实需求,在客户认知中,一款“办公软件”并不需要如此复杂的功能,也不符合其心理价位预期。
而在对SaaS认知度较高、付费意愿也较强的海外市场上,上述受访者认为,飞书还未搭建起强有力的雇主品牌,其三个主要业务中心也各有各的问题。
美国的SaaS产品市场竞争已经趋近成熟饱和;在日本切分“熟人市场”的蛋糕比较困难,通常需要通过本地代理完成;而在东南亚,由于客户本身购买力偏低,服务较难推广。
此外,上述受访者认为,飞书的产品已趋于完善,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打通商业化实现盈利。因此,对于飞书来说,花费高昂的人力成本“养”着大量的研发人员或许已经不再划算。
不过不划算并不等于不做,2亿美元的ARR或许也足够成为一种“诱惑”。
对于飞书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朝夕光年的问题,庄明浩说:“不至于,至少字节自己还要用,毕竟还有那么多自己的员工在用呢。”
北京商报记者 杨月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