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收一哥”没能熬到上市

　　来源 市界

　　来源 | 市界（ID：ishijie2018）

　　文 | 陈畅

　　编辑 | 韩忠强

　　国内最大“催收巨头”湖南永雄集团出事了。

　　5月25日凌晨，湖南永雄资产管理集团（以下简称永雄集团）突然在官方微信号上发布“告全体员工书”，宣布停业。

　　永雄集团表示，员工从三年前的1.7万人，降至去年末的7000人，近期被调查后又陡降至2000人。员工的大量流失，集团账户和流动资金的冻结，令永雄的经营已经难以为继。

　　永雄集团成立于2014年，至今已有近10个年头。集团以催收不良贷款为主业，曾是一个由超万名催收人员撑起来的催收公司，官方宣传语为“让世界没有挽不回的诚信”。

　　既然是催收，在大众眼里免不了要和“暴力”两个字沾边。伴随着永雄集团的停业，围绕在它身上的神秘感瞬间引起关注。

　　一个难以管理的行业

　　永雄集团总部位于湖南长沙，分支机构覆盖全国20多座城市，业务涉及信用卡、消费金融等个人信贷不良资产管理领域。半年前，创始人曾扬言要“年入10亿”，颇有一番野心勃勃的气势。如今，永雄集团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

　　据澎湃新闻联系到的永雄集团方面给的答复，是“目前不方便接受采访”。另有永雄集团工作人员向记者证实了停业信息的真实性，并表示“之后都会停止和客户的合作”。

　　5月26日，永雄资产客服称，“集团确实停业了，但客服还在正常上班。”当被询问更多问题时，则一概表示“不清楚”。

　　IPG中国首席经济学家柏文喜猜测，永雄被调查，有非法违规经营、侵害客户权益与隐私，甚至暴力催收等多种可能性。

　　在拥有九年企业应收账款管理经验的Grace看来，做个人催款出事是迟早的。“因为你企业的管理很难跟得上企业人员的扩张，难免有些员工为了催收业绩，不惜铤而走险，搭上他自己，顺便搭上公司。”

　　上万催收专员，要做10亿营收

　　永雄集团老板名叫谭曼，今年48岁，湖南省新化县人。

　　在湖南当地，谭曼名气不小。公开资料显示，他是法学博士、企业家、慈善家、湘潭大学信用风险管理学院首任院长，曾荣获中国经济十大金融人物、2016年度湖南金融领军人物、2016年度企业文化建设功勋人物等等。

　　然而，谭曼的最主要身份是永雄集团创始人、总裁。天眼查显示，其直接持股永雄集团65.66%的股份，是集团的实际控制人。

　　不夸张地说，谭曼从27岁就开始研究催收了。入行催收行业多年的他，早已对行业中的运作和规则游刃有余。

　　高考时，谭曼以新化一中文科状元的身份考进了湘潭大学国贸院经济系。大一结束时申请留级，转读了更喜欢的法律专业。

　　2002年，从湘潭大学法学院毕业两年的谭曼参加并通过了首届司法考试，随后进入广东天伦律师事务所佛山分所，从事欠款催收法律服务工作，成为国内最早一批从事个人贷款清收法律服务的专家律师。

　　两年后的2004年，谭曼加入另外一家广东信孚律师事务所打工，干了不到五个月时间即告别打工人身份。2005年，谭曼创业成立了自己的咨询公司，名叫佛山市天曼投资咨询有限公司，主要从事车贷清收法律服务。

　　凭借多年的学业和就业经验，谭曼出师大捷，天曼投资先后与佛山市人保、佛山市建设银行、长沙多家人保公司等建立了合作关系。其间，谭曼将原佛山市天曼公司业务及员工整体转移到长沙，并在那里转而成立湖南裕邦律师事务所，专攻欠款催收业务，仅用两年时间，裕邦律所就占据了湖南个贷催收法律服务80%的市场份额，号称当地“催收之王”。

　　裕邦律所巨大的名气很快吸引了各大型银行的关注。到2008年，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建设银行、中国农业银行、招商银行、交通银行、光大银行、平安银行等数十家银行客户，都成为裕邦律所客户。这便是永雄集团的前身。

　　2014年，互联网金融的快速发展再次引发了催收行业的高速发展。谭曼正式注册成立湖南永雄资产管理集团，由谭曼妻子周小芳与其他个人股东出资持股，并与裕邦律所达成战略合作关系。次年3月，裕邦律所正式更名为湖南永雄律师事务所，成为永雄集团旗下协议控制的律所。由律所提供客户资源，永雄公司为主体开展不良资产管理业务。

　　自此以后，永雄集团开启了所向披靡的催收之路。

　　金融机构的逾期消费信贷按逾期时间长短，被划分为3个等级。逾期时间为1—2个月，为一级应收款；逾期时间3—12个月，为二级应收款；逾期超过12个月，为第三级应收款。

　　永雄集团专爱挑等级最高的三级客户来做，它的难度大，根据艾瑞咨询数据，从第一级到第三级，信用卡应收款回收率从90%下降至0.4%，但好处就是能获得的佣金高。2019年的招股书披露，永雄集团的第三级应收款在催回款项的占比达85%。

　　截至2019年9月末，永雄集团拥有上万名全职催收专员，为中国前十大商业银行中的七家提供服务，在催的逾期贷款总额为446亿元，号称“中国最大的拖欠信用卡应收账款催收服务提供商”。

　　2023年1月14日，谭曼在2022年度总结表彰大会上曾透露，2022年永雄集团实现营收超8亿元。2023年将力争实现人员规模稳定1万人以上、年营收10亿元以上、年上缴税收1亿元以上、新增客户单位10家以上等年度任务目标。

　　欲上市未果

　　谭曼曾数次寻求将永雄集团送上资本市场。

　　早在2015年，湖南永雄就曾筹备登陆新三板，无果后谭曼转而将目光投向纳斯达克。集团计划于2019年11月20日在纽交所挂牌上市，但同年11月22日临时改变上市计划，申请撤回IPO，上市计划一直搁浅至今。

　　在2022年表彰大会上，谭曼还提到，想要从2028年到2032年，通过上市融资开设地方AMC（地方资产管理公司），批量收购和处置个人不良贷款。这说明，永雄集团想上市的热情还没有被彻底浇灭。

　　相比永雄集团多次经过IPO大门而未入，大众心中存在的疑问是，催收公司凭什么敢有上市的想法？

　　一直以来，围绕在永雄集团身上的争议从未停息。在黑猫投诉【投诉入口】平台，搜索湖南永雄可出来200多条结果，内容多涉及恶意骚扰、恶意催收、电话轰炸、短信威胁等。

　　裁判文书网显示，有湖南永雄员工催收时冒充欠款人报警并发布恐怖信息而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永雄集团招聘文案中，对催收客服的要求有“富有正义感、上进心”字样。

　　业界人士普遍认为，催收行业的催收人员素质水平十分堪忧。Grace透露，为了短时间内扩大公司规模，很多催收公司企业主盲目扩张，盲目招人，不限学历、不限专业，只要是个人能打电话就可以进入公司工作。永雄集团也不是例外。招股书显示，在集团10915名全职催收人员中，有1109名催收人员具有多年经验并能够与债务人进行直接谈判。

　　与此同时，催收公司员工工资多以底薪+高额佣金提成的方式发放，这变相刺激催收行为越界。一位知名催收公司专员曾向中国新闻周刊讲道，催收专员的底薪一般在2800元左右，逾期360~720天之内的逾期款，业务员提成一般在7%之内，720天以上的提成才达到9%。

　　从这个角度上说，催收公司的做法相当于将自己的合规性置于危险当中。对于永雄集团来讲，员工的不当行为反噬了公司。

　　2019年上半年，由于债务人投诉及合规性的不可控，永雄关闭了大约20个新开的地区分公司。‘市界’发现，也是在这一年，永雄集团的赚钱能力出现走弱迹象。2019年上半年，集团获得0.32亿净利润，估算下来全年净利润为0.64亿，而2018年全年净利润为1.24亿元。

　　永雄集团出事，不少人认为这是对催收行业的一次警醒。柏文喜表示认同，他称，”各种催收方式与催收手段往往游走于法律边缘甚至越过合法界限，处于违规与犯罪之间的灰色地带。监管的态度是正视市场需求的同时，实现行业规范化发展。“

　　为了保护消息者人身和隐私安全，《互联网金融逾期债务催收自律公约（试行）》、《个人信息保护法》、《中国银行业协会信用卡催收工作指引（试行）》等法规和政策都曾对催收行业形成监管规范。

　　标志性的事件是2022年1月1月起施行、由银行业协会下发的《关于印发中国银行业协会信用卡催收工作指引（试行）的通知》，其被认为是催收行业史上最强监管。在行业比较关注的催收行为规范方面，该指引在时间上要求催收员在未经债务人的同意下，严禁在晚22：00后至早8：00前进行电话、外访催收。

　　此外，通知还严禁使用“呼死你”等方式频繁致电催收；严禁对与债务无关的第三人进行催收；不得以骚扰、恐吓、欺诈、威胁等不当手段开展催收，对催收机构的不合规催收方式进行限制。

　　永雄集团此次被调查的消息出来之前，不管是银行、消费金融公司还是金融机构都在接受相关部门的监督，全国多地警方成立专案组、跨省端掉了多个不合规的催收机构。目前，排查还未结束，不排除还会有更多不合规的催收机构被处理，有媒体称，一些头部机构为躲避风头，已经撤回了总部之外的其他地区催收分支。

　　在永雄集团2022年新春献词中，谭曼强调，催收行业进入最全最严监管时代。在告全体员工书中，永雄集团始终强调，永雄集团绝对不存在违法犯罪行为，也绝非别有用心之人构陷的非法讨债公司。公司为了证明清白，不惜站出来对异地打击暴力催收事件进行了公开回应和反击。只是，谭曼何时、怎样带领集团走出这次的停业风波，还是未知。